梁文道:人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一样

2016-11-09 14:22 来源于:腾讯娱乐 评论: -

11月8日,由腾讯娱乐发起的冬季“星空演讲”在天桥剧场举行。汪峰、徐峥、刘震云、白百何、马东、苏芒和贾乃亮等七位嘉宾依次上台分享了自己的人生故事和经历感悟。而再次作为主持人的梁文道也在主持和总结陈词中,为本次冬季“星空演讲”增添了不少火花。

面对第一个登台演讲的苏芒,梁文道调皮的调侃起她的“秋裤梗”。还说自己因此而看到苏芒就紧张。“我冻的特别冷的时候,想到苏芒老师的话,也拒绝穿秋裤”。搞得站在一旁的苏芒笑着说,“您穿吧”。并重新更正自己的“秋裤观点”,“也希望各位朋友注意保暖,穿不穿秋裤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穿的漂亮,别穿得特别难看”。

而看到作家刘震云发表的演讲题目是“一句顶一万句”时,梁文道直接发问道,“您觉得一个作家有时候真的会有一句顶一万句的梦想吗”?听完马东演讲“我们打开世界的方式变了”后,梁文道冲着马东诉苦,“完蛋了,我觉得我被世界淘汰了”。

更有趣的是,在听完徐峥早脱的苦恼后,梁文道摸着自己的脑袋毫不掩饰的炫耀,自己就是为了防止四十岁脱发难看,早早剃了板寸,结果现在毛发还是很浓密。徐峥直接插话道,“你是来拉仇恨的吗”?

所有嘉宾演讲结束,梁文道在总结中为整场“星空演讲”的主题又升华了一层。上升到每个人人生中最根本的如何面对死亡问题。此时的他,讲话显得格外认真。

一个现在已经过世的老太太,曾经指着病房外的大超市说过的话,深刻的影响到了梁文道。“你看那里头的人们,天天进进出出买东西,你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一样”。

在梁文道看来,演讲中每个嘉宾都讲到了自己的局限性。而如何面对死亡,这是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局限性。

“如果你决定好好活下去,那你就要为自己创造一些东西了,那就是你的人生故事。所以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

主持人分享实录——

我听他讲这些故事,觉得特别有感受。比如说我举个例子,我自己做一些小节目,做一些读书节目,这个节目中间出现了一些植入广告,比如说一辆车子走过,结果就会有观众骂,还说什么理想,居然有汽车植入广告这么低俗。好,那后来我们做一个古典音乐节目,既然植入广告低俗,我们就不植入了。我们带着一伙摄制团队跑到德国去,跑到德国去拍了十几、二十天。来回机票、住宿,所有人,包括那边老师的工作,我说那我们用会员收费的方法又怎么样,又被人骂,还讲什么理想,收钱,太低俗了。

所以我想,我听完汪峰说的话,或者我们做很多文化事业的朋友大概都很能够明白这里面,这背后的那种无奈。但是,这比起之前我们听过的台上好几位朋友讲的无奈又算不上什么。比如说你十来、二十岁有飘飘长发,忽然一下子全掉了,这多无奈,是不是?我们今天晚上听到的全是不同的人,他们怎么样面对他们局限的问题。

这个局限包括什么呢?比如说像马东也在面对他的局限。那个局限是一个时代的局限,当整个时代发现传统的印在纸面上的,让他不舍得放下来的书上的、文本的年代终于走到尽头了,该怎么办?我想人生在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局限。你身为一个女人,说不定有时候女人是一个局限。你活在别人眼光的囚笼之中,也是一个局限,该怎么办?今天晚上我们听到几位演讲嘉宾他们用自己不同的方法回应了种种来自天然的或者是后天的局限。

但是,在这所有局限背后,有一种局限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在场的你们,跟现在透过直播看我们这个演讲的人都必须要知道的,我们大家共同面对着同一个局限。那个局限是什么?

那个局限是什么呢?我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看过一位德国摄影师跟一个记者合作的一个拍摄计划,很有意思。那个摄影师去很多的临终病房拍摄一些快要死去的人,趁他们还在世的时候,拍下他们的遗照。然后他们刚刚离开,合上眼睛的时候又为他们拍一张照片,两张照片放在同一版上,前面则是文字记者做的采访。

在这一系列的采访跟摄影当中,其中一个已死的老太太,在她的采访里面说的一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说什么呢?她跟文字记者说,你看,你看,指着病房玻璃外面楼下对面马路的一个超级市场,她指着那个超级市场跟摄影师和记者说,你看那里头的人们,天天进进出出买东西,买面包、买肉、买卫生纸,你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为什么?因为这就是我们,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一样。当然这不是真的,我们都知道人必有一死,只不过今天在现在这一刹那,我们有多少人会时刻想起我会死,我们都会死?

我们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但是绝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忘记了人生在世面对的最根本的局限,这必然到来的命运,我们都忘了。

我今天在这里要做结尾的时候讲这件事情,不是想给今天《星空演讲》留下一个暗淡的结局。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局限带给我们做人的意义。如果人不会死,如果我们都不会死,做人有什么意思呢?我们都在谈人生意义,每个人都要想人活着为什么?但是有一种人是不需要想这个问题的,哪一种人呢?就是长生不死的人。

大家有没有看过恐怖电影,或者是吸血鬼的电影,僵尸也好,吸血鬼也好,他们是不会有人生意义的问题的。为什么?因为它不死,当你永远不死,永远活着的时候,你根本不需要去问,我活着为什么?什么样的人才需要问这个问题呢?那就是我们凡人。

我第一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小学六年级。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校务主任过来跟毕业生聊天,过来跟我们说:同学,你们很快就要升初中了,升初中之后,日子就没有现在你们在小学过得这么愉快了。到时候你们全部都要面对升学的压力。我当时在台湾念书,台湾那时候从初中上高中还得考一个试,考得好的学生才有资格读高中。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于是校务主任就说你们到了初中二年级就已经进入一个全力冲刺的阶段了,要考上高中,你考不上高中这辈子就完蛋了。

好了,考上高中好不容易,然后当然是要努力考大学了。我们老师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一群小孩。然后我就在想,考上大学之后又要怎么办呢?那就要顺利毕业了,毕业之后又怎么办呢?根据当时台湾的情况,还要去服兵役。再后来又怎么办呢?就要求职找工作了。工作到一定程度之后,按照正常的轨迹就是要结婚、生孩子了。生了孩子把孩子弄大,孩子大了他也得结婚了,他结婚了就生孙子了,再来呢?再来我就死了。所以我小学六年级想到这里就出了一身冷汗,天啊,原来人活到最后总是要死,那我活着还为了什么?

我干吗不现在就死?所以我当时就曾经想过干脆自杀算了,但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没有这种勇气。大家可能听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在世,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是自杀的问题,就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自杀?如果你不自杀,如果你觉得做人还得做下去,你明知道最后是徒然的话,你就要为自己发明一些东西了,就要为自己创造一些东西了。创造什么?就是自己的人生故事。小说总有写完的时候,电影总有终场的时候,人生总有结局的时候。一个没有结局的小说和电影是不完整的,你说不出它是什么意思。同样一个人如果能够到了盖棺那一刻,我们就论定他过了一个怎么样的人生。一个人到闭上眼睛那一刻他可以回答自己这辈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总算这个时候能回答自己了。这种人生是有意义的人生。

由于有了终点,你的开头回顾起来才有了意义。由于有了结尾,你的人生才有了情节,有了情节就有了一个故事,有了一个传奇。既然我们所有人面对的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每一个人活得都好像那么不同呢?那是因为在这个最大的局限底下,我们都还有着不同的局限,有的人可能很早头发就掉光了,有的人可能很早头发就全白了。有的人可能七老八十了头发还全是黑的,每个人的局限都不一样。

所以在最终的局限前提底下,我们每个人因为自己先天跟后天种种的局限限制,使得我们对自己最后的生命问题,有了不一样的回答,有了不一样的创作方法,所以我们每个人是自己人生的作者,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写出来都是那么的不同。

这就是今天晚上我想为前面几位带给大家最后的总结,我们只活一次,就只活这一次,还有没有第二次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我学佛,我们相信轮回,此世就是这么一回而已。你只活这么一次,我们看到前面几位他们都知道自己只活一次,他们怎么样把握住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时间,相信自己要走的路,要做自己爱做的事情,面对自己的局限,拥抱自己的缺陷,然后成就了自己的故事。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只活一回,所以,出去之后我们就要继续写我们自己的故事。

腾讯娱乐,腾讯视频所主办的《星空演讲》就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在场的各位,以及透过直播观看这个演讲会的所有朋友,我们明年星空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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